知道,她的话筒已经打开了。
「社员同志们,现在播诵最新指示,现在播诵最新指示……」
通过她的朗读,通过设置在全村各个路口的高音喇叭,将伟大领袖的最新指示传达到每户社员家中。
我不再出声,因为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,便静悄悄地坐到一个椅子上,无聊地拿起一本红宝书翻看着,听着她、也看着她铿镪抑扬地广播。
赵小凤中等个头,不苗条,胖呼呼的,长着一副北方人不多见的小圆脸,薄薄的异样的嘴唇。
那脸蛋,那神态,都象极了台湾歌坛美少女组合SHE中那个短发少女。
她说不上泼辣,也不象一般的女孩子那么胆小怕事,尤其不象一般的女孩子那样非要做出女孩子应有的害羞,而是十分自然地表露着她那象个男孩子一般的天真与顽皮。
其实我们关系不错。
因为她喜欢和男孩子疯闹,我们又同班而且邻居,平时在一起玩的还是多的。
但阶级斗争是不能讲这些的,他的父亲是个老八路,现在还在公社当干部,而我的出身是地主反革命,这就注定了我与她便只能分居两个阵线,一个挨斗,一个主持并进行批斗。
她念完了,关掉了扩音器,转过身,这才发现我正悠闲地坐在椅子上,于是十分吃惊地对着我,「四类崽子,谁让你坐着的!」
我慢慢地站了起来,尽管我也知道,这个专用于对我们这类人实行专政的地方,是万万没有我们坐着的道理的,但……我想毕竟我们是同学又是邻居,而且此时的大队部里并没有第三个人,我才认为没必要弄的那么正规的,谁承想……唉!我不是很情愿地站起来,极不自然地垂手立正。
她对我的喝斥,与我被其他革命闯将的喝斥、与她喝斥其他的四类分子相比,并没有两样,但在这样的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,作为天天在一个教室里上课的同学,作为只有一墙之隔的邻居与幼年玩伴,一下转变成专政与被专政的角色,真的感到有点那个。
大概她也有着同样的感觉,半天不做声后,她又对我说:「算了,你还是坐一会吧,一会还得噘着呢」,说完,又补充道,「一会他们来了你要老实点啊。」
我重新坐到椅子上,但已经感到事态的严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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