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开平闭上眼睛细想。 河山大好,他已去过许多地方了,待到烽火散尽时,天下景色会更加锦绣壮阔。 可他唯有一处魂系之地。 * 至正四年是齐家的惨事,而那一年的瘟疫,同样没有饶过孟开平的母亲。 他记得,阿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时,朝廷的宣抚官又来挨家挨户收取赋税。六岁的他被爹爹和大哥护在身后,望着那一张张道貌岸然的嘴脸,只觉得贪婪可怖。 那群人原本是皇帝从大都派下来赈灾济贫的,可到了地方后,却勾结当地贪官污吏一同欺压百姓。他们以村中白事过多为由,又是打又是骂,强行夺走了家中最后一点儿银两——那原是为阿娘抓药用的。 阿娘只一日未曾吃药便咽气了,身上蒙着刺目的白布。窗外,枯藤老树昏鸦,夕阳西下,年幼的孟开平愣愣地守在榻边,听外头孩童们编出的歌谣。 “奉使来时惊天动地,奉使去时乌天黑地,官吏都欢天喜地,百姓却哭天抢地……” 于是他止不住想,如果那些人不来,阿娘吃了药或许便好了。往后的每个白日里,她还会牵着他上山采茶,温柔地教他认各式各样的果子;夜深时分,她还会在灯下一边唱曲子哄他入睡,一边替他和大哥缝补刮破的衣衫。 可是现在,一切都没了。 是谁害死了他的阿娘?是奉使,是派遣奉使的元帝。 阿娘年轻时,曾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,可她死的时候模样却非常难看,瘦得不成人形,孟开平只鼓足勇气瞧了一眼便觉终身难忘。 那段时日,遭祸的远不止他们一家,村里死绝了好几户。相较而言,至少他家还有三个男丁。 爱妻过世后,孟顺兴不吃不喝消沉了好几日,但他始终记得自己还有两个孩子。于是他勉力振作起来,亲手安葬了妻子,又凭着力气重新找了份活计。 孟顺兴对儿子们说:“出身遭遇如何没什么好抱怨的,只要不怕苦,日子总能熬过去。” 他以身作则,告诉孟开平什么叫做“顶天立地”。或许他没有为天下苍生谋福,但他却用双肩扛起了整个风雨飘摇的家。 那时候大哥孟开广已经十四,也被迫日日出去做苦力赚钱,除此之外还要负责看顾幼弟。如此熬了两年多,一家人总算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。孟顺兴在乡里当上了团练,孟开平日渐长大,家中的境况也越来越好。 至正六年,孟开平八岁,机缘巧合下开始跟随父亲习武。 原以为日子会继续平静地过下去。成年后,他会同老爹和大哥一起保卫昌溪,到了年纪便听从乡里媒人忽悠,老老实实娶个媳妇生些孩子。然后嘛,再想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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