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与死,总是奇妙地交替,循环。
武德七年,是夫妻的一场大劫数,也是一个新生命的降生。
不知是不是饮酒坏了身子,李英娘生产时很痛苦。
稳婆端着热水进进出出,神色严峻。
李道正无助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,又害怕又喜悦。
半夜时分,一声嘹亮的啼哭,刺破了黑夜的宁静。
李道正惊喜地站了起来,忍不住想要冲进屋子里。
然而,极喜之后,劫数终究还是来了。
稳婆慌张地跑出来,失声道:“产妇大出血,止不住了!”
李道正一呆,然后奋力冲了进去,跪在英娘的床前泣不成声。
“孩子生出来了,你不能有事,不能抛下我,孩子不能没娘……”李道正神情恐惧,此生孑然至终也就罢了,怎忍承受半途的生离死别。
英娘浑身颤栗,脸色白得像灵堂上挂的灯笼。
“我,让我……看一眼……”英娘断断续续地道。
李道正明白她的意思,将襁褓中张着小嘴啼哭的孩子抱到她眼前。
英娘努力挤出一丝笑:“幸好……像我。”
“道正,养大我们的孩子。”
费力地抬起手,英娘抚着李道正沧桑的脸颊,道:“这几年,你老了许多……对不住啊,余生……你还要辛苦下去,我太累了……”
临终的微笑,不代表美好。
新生的啼哭,不代表悲伤。
天若有情天亦老。
第二天,距离太平村十余里外的一片平坦的荒地上,一座新坟孤独地伫立在杂草丛生的野地里。
坟前各立一对石马,坟头墓碑的方向,朝向长安城。
逾制了,李道正不管,也不懂。
李道正抱着新生的孩子,跪在坟前久久不愿离去。直到孩子饿得哇哇大哭,李道正才擦干了眼泪,缓缓离去。
回到太平村,李道正在一家刚生了娃的农户家门前徘徊,无措的样子像年少时初见英娘的眉眼。
农户家的门打开,庄户双手捧着一只破旧的陶碗走出来,陶碗里是刚挤出来的奶。